Thursday, March 20, 2008

【龍應台】 給我們一個政治家

【新新聞】第1098期

政治家和政客一樣,也要懂得民主的精算和權力的技術,但是我想政治家和政客之間有一個根本的不同:政客祇看見眼前在廣場上搖旗吶喊的成人,政治家的心中,卻一定有一個六歲的孩子,孩子的未來,他真心在乎。

誰可以給我們六歲的孩子最好的環境長大 誰就是最好的總統


第一他有基本的品格。

選擇這樣的總統,我不必擔心六歲的孩子會以凌弱為神氣,以粗暴為威風,以鬥爭為成就。

第二他有無限大的包容力。

我希望將來的總統有那個胸襟說,真的沒有藍跟綠了,讓我們為受傷的手塗上舒緩的藥膏,讓我們彌補隙縫,以無限的包容尊重彼此。

第三他有寬闊的全球視野。

我希望我們選出的總統會說,台灣太小,自我封鎖是致命的,讓我們打開所有的窗吧。

第四他有悲憫心。

我希望將來的總統,是個有悲憫心的人,能夠將心比心體會弱者的痛苦,因為體會弱者的痛苦,他會把保護弱者看做施政的重點。



台灣需要什麼樣的總統?

二○○六年六月二十七日,國會進行罷免總統的投票,我曾經針對陳水扁總統寫了「今天這一課:品格」,說,一個國家的元首,在我的理解,有四個核心的責任:

第一,不管國家處境多麼艱困,他要有能耐使人民以自己的國家為榮,使國民有一種健康的自豪感。

第二,不管在野勢力如何強悍,他要有能耐凝聚人民的認同感,對國家認同,對社會認同,尤其是對彼此認同。

第三,他要有能耐提得出國家的長遠願景。人民認同這個願景,心甘情願為這個願景共同努力。

第四,他不必是聖人,但他必須有一定的道德高度,去對外代表全體人民,對內象徵社會的價值共識。小學生在寫「我的志願」時,還可能以他為人生立志的效法對象。

今天是二○○八年三月十八日,距離總統選舉還有三天。兩千三百萬人在思索:台灣,需要什麼樣的總統?



初到歐洲時,一個完全沒人在意的街頭小細節被我看在眼裡。

過十字路口時,人們不耐煩地等候紅燈轉綠,總有一半的人,兩邊張望一下,腳步不停,一個箭步就搶著穿過了紅燈街口。但是,如果在等候過街的一群人裡,有一個父親或母親手裡牽著一個幼兒,站在路口,我發現,那一整群急躁的人就忍著,忍著,忍到綠燈真的亮起,才開始快快走動。

那牽著手的父親或母親,可能在滾動的人群裡低頭跟孩子說話,「你看,紅燈不能走,要等綠燈。」

我很驚訝:這是什麼樣的社會默契啊。不需要開口,一群不相干的人都知道,而且接受,而且切身實踐一件事:

你怎麼做,孩子就怎麼學,所以,不要給孩子錯的示範。

同樣的默契,也有別的表達方式。開車經過美國的鄉野,經過一片一片漫無邊際的玉米田,突然出現一個小村。進村的第一個牌子,寫的不是什麼偉大的標語,而是,這麼一句話:

我們村子有五十三個孩子。所以請慢慢地開。

這是村民和過客的默契:為了孩子的幸福,請以身作則。

二○○六年百萬台灣人穿上紅衫到凱達格蘭大道去抗議時,我曾經在午夜時穿越廣場。疲憊的人們彼此交談,認識的與不認識的。穿越整個廣場,最常聽見的一句話,起起落落在廣場的夜空裡,就是:

你教我們怎麼教孩子?

○八年三月十六日,身為教育部官員的莊國榮面對群眾,用正常的父母禁止孩子說出口的穢語侮辱對手過世的父親。他當晚就被迫辭職,並且道歉。我可以想像,當時在現場的父母們,錯愕之餘,心裡想的,多半也是這麼一句話:

你教我們怎麼教孩子?

有一種東西,是不管歐洲美洲,都緊緊抓著不放的;有一種東西,是不管藍營綠營,都真正在乎的,那個東西,叫做核心價值。

核心價值,可以因階級、因族群、因利益之所導、因意識型態之所在而有所分歧,但是,給孩子一個最好的未來,卻是最大的公約數,它絕對超越政治,無關立場。



所以,台灣需要什麼樣的總統?一個清晰的衡量標準應該是,誰可以給我們六歲的孩子最好的環境長大,誰就是最好的總統。

六歲的孩子正要脫離父母的懷抱,進入小學,開始他社會化的過程。國家,透過政府的運作,正要開始塑造他的人格、培養他的眼光、訓練他的智能、決定他的未來。我們把孩子交給學校,也同時把他交給了這個國家裡頭所有的機構」」教育部決定了他將如何學習、學習什麼,文化部將影響他的品味,國防部決定了他離戰爭或和平有多近,經濟政策會影響到他十八歲時有多大能力去面對競爭,環境政策會影響他的健康,媒體政策會影響他的判斷力和見解,外交政策會影響到他做為一個國民的自尊或自卑。

這些國家機構所制訂的規矩、政策、法律,都可能形塑社會的風氣。為政者不廉,社會就貪;為政者不公,社會就爭;為政者亂法犯禁,社會就上下交征利;為政者挾私好鬥,社會就黨同伐異。

總統是什麼?他就是我們將這所有機構託付的人,我們同時將自己六歲孩子的未來也託給了他。

當我們為六歲的台灣孩子著想時,我們的思索就不再侷限於四年或八年這一個小方格裡了。我們會深思:這四年或八年會直接造成怎樣的十二年和十六年?十六年後,六歲的孩子才剛剛大學畢業」」他會變成一個什麼素質的人?他會有什麼樣的教育準備去面對全世界?

以這樣稍長的線來思索,我們可能就會發現眼前吵翻天的許多問題,譬如市場是中還是台,譬如開放幾個港口來三通、每年賺幾個觀光客,都顯得「短」,而比賽誰更愛台灣,就更是等而下之了。



我認為六歲的孩子的未來,是最根本的政治標竿,因為他的未來,就是這個社會的未來。

如果我是那個牽著孩子的手要過紅綠燈的人,面對十字路口,我會選這樣的人做總統:

第一他有基本的品格。

不,他不必是聖人,他祇要在孩子面前不闖紅燈就好。他祇要做到所有的小學老師都會教孩子的基本道德就很足夠:

小學老師說,你不可以偷竊。所以總統必須廉潔自持,一介不取。

小學老師說,你不可以對人粗魯。所以總統不能口出惡言,他所挑選任用的人,也不能口出惡言。

小學老師說,「溫良恭儉讓」是傳統美德,就是為人溫潤,心地善良,對人謙恭,勤儉度日,禮讓弱者。所以總統懂得「溫良恭儉讓」的道理就行。他和他任用的人,都必須知道,權力與謙卑就是要成正比

選擇這樣的總統,我不必擔心六歲的孩子會以凌弱為神氣,以粗暴為威風,以鬥爭為成就。



第二他有無限大的包容力。

我不願意再讓六歲的孩子去目睹中正紀念堂的拆或草山行館的毀,也不願意再讓孩子坐在歷史課堂裡聽老師說,教科書又改了,她不知怎麼教。我更不願讓孩子在拆和毀之後,又以同樣的方法被迫去目睹原物的重建、牌匾的歸位,或者看見教科書以同樣的粗暴方式又改寫回來。

我希望台灣六歲的孩子在真正的、不打折扣的自由風氣中成長。我希望我們選出的總統會說,不論是荷蘭城堡、大清砲台、抗清遺址、日本神社、蔣公行館,拆除或立碑,讓社會文明而深刻地辯論吧。不論地圖是站著看還是躺著看,不論歷史要從這頭寫還是那頭寫,讓社會文明而深刻地辯論吧。我希望我們選出的總統會說,不要急著把我們的黨、我們的團的立場用權力和命令交下,不要把我們自以為是的結論強迫灌給我們的孩子,讓我們的孩子首先學會包容歧見,聆聽異議,讓台灣的孩子首先學會文明而深刻的思辨吧。

我希望將來的總統有那個胸襟說,真的沒有藍跟綠了,讓我們為受傷的手塗上舒緩的藥膏,讓我們彌補隙縫,讓我們從此謹守公平的原則,以無限的包容尊重彼此。把「愛台灣」的定義變成「愛台灣的民主自由」



第三他有寬闊的全球視野。

今天台灣的孩子,打開電視幾乎看不見國際新聞,翻開報紙幾乎讀不到國際分析,坐在教室裡,公民老師問他「你是中國人還是台灣人」。他的學校裡,很少外國同學,他的生活圈裡,沒有人談國際的事情。當他和父母坐下來吃晚餐,電視上國家的執政者,用激情的聲音、激情的手勢,吼著「愛台灣」;反對者,用激情的聲音、激情的手勢,吼著「我也愛台灣」。群眾,則狂喊「台灣優先」。

我希望台灣六歲的孩子,能夠在從容不迫、理性而開闊的氣氛中長大。我希望我們選出的總統會說,台灣太小,自我封鎖是致命的,讓我們打開所有的窗吧

我希望他會說,讓我們停止對中國大陸妖魔化,把自己「小白兔化」,讓我們把巨人似的大陸和小小的台灣都放到一個全球的地圖上去,用全球的眼光、戰略的思維、未來的角度,去思考全新的可能。新加坡在龐大的穆斯林環圍中,是如何找到生存的技術的?卡達,夾在強大的阿拉伯世界和強大的西方世界之中,是如何周旋平衡的?台灣,要怎樣掙脫捆了六十年之久的「兩岸」思維,開使用全球的眼光去重新界定和大陸的關係以及自己的處境?

我希望選出的總統會要求他的教育部長說:台灣的孩子需要培養全球公民素養。我們要努力教會未來的公民三件事:一,讓他深刻地認識國際歷史和複雜的全球議題;二,鍛鍊他的公民能力,使他懂得如何思考、辯論,懂得如何進行組織、串連,學會和國際社會協商、合作以及訂定遊戲規則的所有技術和手段。三,培養台灣孩子的寬闊胸襟。他所關懷的人權、公平、正義等等價值,不僅祇限於台灣,而可以擴及全球。非洲的戰爭難民、中國大陸的愛滋孤兒、柬埔寨的貧窮失學兒童,都可以是他關懷奉獻的弱者。

我希望將來的總統會說,以台灣的經濟力量和公民社會的「軟力量」,未來的台灣對於全球人類社區是可以有更大的貢獻的。所以,我們要培養胸襟開闊、眼光遠大、有理想有能力的少年,為這樣的貢獻,有所準備。

有這樣的總統,我才可以想像,台灣今天六歲的孩子,將來可能可以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全球公民。



第四他有悲憫心。

我不知道今天台灣六歲的孩子怎麼看外籍新娘的孩子。坐在同一個教室裡,他是否會瞧不起身旁的小伙伴,因為人家說,那小伙伴的媽是個越南人、印尼人、大陸人?他的父親和母親是否會以極其輕蔑的口吻或粗暴的凌虐來對待家中那膚色較深的看護或佣人?

如果六歲的孩子看見的成人,都是這樣以強凌弱的,而且以種族、經濟地位和政治立場來做分野,我不知道要怎麼教孩子「人權」這個概念。

我希望將來的總統,是個有悲憫心的人。有悲憫心的他,能夠將心比心體會弱者的痛苦,因為體會弱者的痛苦,他會把保護弱者看作施政的重點,而弱者,可能包括外勞、外籍新娘、遭歧視的同性戀者、經濟受剝削的原住民、身心障礙者……真正有悲憫心的總統,才可能是個人權總統。

整個社會是關切人權的,我們六歲的孩子,也才可能在將來長成一個把人權看作核心價值的公民。



台灣人總共才經歷過幾個總統?蔣氏父子,李登輝,陳水扁,算是三代。第一代是強人總統,第二代是從強人艱辛過度到民主的總統,要「破」許多東西,也要「立」許多東西,但「破」與「立」之間,很多的犬牙交錯。第三代,就是陳水扁,政權徹底轉換後第一個民主實驗。他,完全的不及格,然而他個人的不及格並不等於台灣人的不及格。事實上,陳水扁的八年對台灣民主特別有貢獻:他使我們清楚地知道我們不要什麼樣的總統,切膚的教訓,無比分明。以後什麼人當選,大概都不會再重蹈覆轍;台灣人,是更成熟了。

經過這三代,台灣人真的有理由希望:給我們一個政治家,不是政客。

政治家和政客一樣,也要懂得民主的精算和權力的技術,但是我想政治家和政客之間有一個根本的不同:政客祇看見眼前在廣場上搖旗吶喊的成人,政治家的心中,卻一定有一個六歲的孩子,孩子的未來,他真心在乎。

http://news.yam.com/view/mkmnews.php/581259

Tuesday, March 18, 2008

深耕基层“博感情” 马英九追求“0.1%打法”

(2008-03-19)

  争取台湾南部选民认同,国民党总统候选人马英九其实布局已久,其长线操作反映的是突破绿营地方防线的强烈企图心。

  自去年2月正式宣布参选总统以后,马英九就积极展开深耕基层的活动,他先在去年5月花了10天的时间,打着“青春铁马行”的旗号,骑着脚踏车跨越台湾南北675公里,途经台湾17个县市,64个乡镇。

  尽管当时备受媒体批为“作秀”,但铁马行所刮起的地方效应,也为日后连结基层奠定深厚基础。

  去年7月,马英九竞选团队进一步大规模展开中南部的“long stay”下乡长住计划,把台湾分成六大区块,以行政区域划为中彰投(台中、彰化和南投),云嘉南(云林、嘉义和南投)、高高屏(高雄县市和屏东)、桃竹苗(桃园、新竹和苗栗)、宜花东(宜兰、花莲和台东)、北北基(台北县市和基隆),让“不想整天在办公室想政策”的马英九在每个区块长住10天到20天,每县市停留3天到5天。

  尤其是南部行程更安排马英九融入民众生活“搏感情”,改变过去被视为权贵和北部精英的形象。从黎明破晓到夕阳西下,无论是下田插秧,拉牛耕田,挑洗鸭蛋、出海捕鱼,马英九与民众一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问到马英九下乡的成果,国民党台南市议员王家贞告诉本报:“当然有加分啊,马英九这样每天跟乡民生活,亲身体会人民的生活,了解他们的困难。”

  第一阶段长达四个月的下乡去年11月结束,据马英九竞选团队统计,他在过程中接触超过16万民众,住了67户民宅69夜,接触行业共200多种,举办了座谈会156场,举行116个小型政策发表会。

  马英九也亲身接触了包括稻农、菜农、梨农、柚农、荔枝农、茶农、筍农、槟榔农、鸭蛋农、猪农及酪农等11种农民,借住民宅主人的行业就将近50种。

绿营嘲讽“拢是假”

  马英九告诉台湾媒体,他发现人民最关心的问题,第一是经济,第二是教育,第三是治安。

由于long stay抢夺南部选票意味浓厚,而受到特别费案件缠身的马英九又三番兩次回台北出庭,因此遭遇对手绿营冷嘲热讽“拢是假”(台语:都是假的,long stay谐音)。

  不过据报道,国民党内部民调显示,马英九开创的“直销式”选战打法已有所斩获。第一波下乡之后,中彰投从领先10个百分点拉大到20个百分点,支持率直逼蓝营票仓桃竹苗,高高屏已从小输变为固定领先,云嘉南打成平盘,甚至曾领先3到5个百分点。

  2005年举行县市长选举时,时任国民党主席的马英九领军,赢得过半县市执政权,但2006年直辖市市长选举,国民党在高雄市长一役意外落败,马英九又身陷特别费风暴案,外界一度认为马英九光环褪色。“马英九跨不过浊水溪以南”的说法,已是台湾政坛和媒体既定的印象。

  然而,国民党两个多月前立委选举中横扫千军,包括多个被列为“救弱补强”的选区都逆转获胜,马英九第二波跟随立委下乡长住的光环就被认定发挥一定程度的影响。

  立委选后,马英九随即展开第三波下乡行动,以“疼惜台湾”为行程主题,加强关心弱势团体。幕僚形容马英九选举风格是“0.1%的打法”,每次追求一点点支持者,鸭子划水向前迈进。

  再过几天,选举结果将证明,他过去一年多的努力,能否得到相应的具体肯定和回报。

http://zaobao.com/zg/zg080319_510_1.shtml